百位老兵的12次掌声,因为韩美林“我也是个兵”
发布时间 2018-09-20
  


一次普通的参观,

一场仅有半个小时不到的见面。

不在大礼堂,

没有聚光灯,

就在北京韩美林艺术馆南展区的长条凳前,

近百位退伍老兵为韩美林响起了12次热烈的掌声,

只因韩美林一句话:

“ 我今天见到你们格外高兴,因为我们都曾经是一个兵 !”

 


今天一早,北京韩美林艺术馆还没有开馆,近百位北京军休11所的总政退伍老兵和退休老干部齐聚艺术馆。

 

在讲解员的带领下,老兵们先参观了艺术馆南北展区。数万平方米的展厅和近3000件艺术作品让他们目不暇接。虽然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工作岗位,但是军人风范丝毫不减,看不到舟车劳顿的疲惫,只有专注欣赏和认真思索的神情,整个参观井然有序。尤其面对韩美林用正楷书写的“中华脊梁”四个一米见方的大字,老兵们纷纷竖起大拇指,感叹这书法写得真有中华气魄。

 



 


▲老兵风姿依旧,参观时都这么井然有序

 


结束后大家聚集在南展区,韩美林特意前来与他们见面。原解放军总政办公室编研室主任、此次活的组织者邢华琪用简单三个词介绍了韩美林:“12岁参军解放前的老兵”,“40年的老政协委员”和“拥有三座艺术馆的一个人的敦煌,千年后的汉唐”。简单干练的三个描述,不难看出,这些老兵对韩美林的喜爱和关注。最后他激动地用一句话概括了韩美林:“他是一个深沉地爱着自己祖国和人民的大写的人!”

 



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,韩美林接过话筒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:“你再怎么夸我,我也不会骄傲,为什么?因为我是军人出身,跟你们一样我也曾经是一个兵!”

 

 


接下来,韩美林与近百位老兵共同回忆了自己当兵时的经历。无论是第一次站岗,因为衣服太长得用枪杆子撑着;还是亲眼目睹全连战士挥泪送别受伤战马;亦或是给司令员牵马参与烈士纪念碑修建,每一个故事都引发了热烈的掌声。这掌声是自发的,是由衷的,不是因为韩美林的语言有多华丽,是因为这些故事鲜活得就像发生在昨天。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,韩美林的讲述一句比一句激昂,到了动情处,韩美林还用歌声一抒胸臆,有些老兵甚至站在条凳上听。

 


最后的大合影,老兵们有的站在椅子上,有的坐在地上,把韩美林团团围住。见面结束了,他们还拉着韩美林的手,好像他们之间当兵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。

 



小编为了与更多人分享韩美林当兵的那些事儿,随文附上韩美林写的散文:

 

 

我 是 一 个 兵

韩美林

 

 

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,那时的孩子与今不同,不懂什么是肯德基、麦当劳,一心装着“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”、“穷人已经翻了身,这共和国就是我们穷人的”、“共产主义就是各取所需,要面包有面包,要粽子有粽子”……


一九四九年的十月一日,我已参军半年。参军的地点在济南四里山,济南解放后就着手修建烈士纪念塔,我跟着司令员万春浦当“通讯员”,“翻译”过来就是勤务兵。我的任务就是扫地、端饭、倒水、送信、牵马、站岗,官不大事不少。万老的任务就是从野战军留下来抓建这个烈士塔。


 

13岁参军的韩美林

 

十二三岁的孩子参军当时不是什么怪事。解放战争中,那时发给一件槐树豆子染的褂子,不管大小,一穿上身就是解放军。一九五〇年五月一日才有了大檐帽。

 

那天早晨应了“人欢马叫”的那句话,我们虽然都来自天南海北,但是盼这个共和国成立可是这一辈子最大的事。除了万司令,下面的会计、司机、炊事员都是老解放区上来的,管理员老曹、饲养员老赵,都是五、六十岁的人了。万老那匹大白马也历经百战,它带着一白一红两匹小马,一匹是三个月前自己生的,另一匹小红马是它的“干儿子”。小红马的妈妈是战死在解放战场上的,很了不起。大白马像对儿子一样收了这个“战争孤儿”。大白马什么都懂,送万老回家时,老马识途,我牵马只是个样子。我又小又瘦,军服又大又长,走起路来我比它累,万老在马上看我一身汗,抓着皮带把我拎到马背上。我坐在他怀里,他两腿一夹,马跑起来,后面跟着一白一红的小马,走在街上那神气劲,行人都仰头看我们,瞧这一家子!

 

 

1949年,13岁的韩美林跟着司令员万春浦当“通讯员”

 

我们这个队伍里也有工程师,他们是负责设计烈士塔的。还有从各地来的艺术家,如刘素、王昭善、薛俊莲,他们是我一生不能忘的启蒙老师,我终身参与艺事就是他们起了决定性作用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个日本人,叫长谷,名字不知道,我小孩也想不到那上面去,只知道他是被国民党俘虏了以后又被解放军俘虏。他也是通讯员,也参加站岗,平时不说话,站岗时听他叼唠着想家,他家是大阪的。他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,与我们一样平等,大家没有把他当成日本鬼子。


 

13岁的韩美林(左一)与战友

 

 “十一”前,来了一二十个新人,我还不认识。不过,那天早晨大家都忙着插旗、贴红、敲锣鼓,杀鸡、杀猪、蒸馒头(平时一个星期吃一次细粮),我心情格外高兴,“共产主义就要来了”就没有离开我这小小脑袋瓜子。总之,那天不管什么人支使我,叫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小孩到底是小孩,一有空就往厨房过“共产主义去”,不是抓个枣馒头就是蹭根黄瓜,咬上几口就喂了两个小马。我们仨过来过去,从后院串到神社前面。我呢,当然是穷人上了天。它两个呢,那还用说:我早就给它两个“共产主义”待遇了,要白菜有白菜,要黄瓜有黄瓜,它们早就是我铁杆哥们儿了。

 

共和国成立的那天,它们至少吃了十几根黄瓜。第二天,两匹小马拉了肚子,老赵把我给熊得都快不像个人了。

 

马鞍山上的大喇叭响着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”的歌声,那时广播还很不普遍。我们山上是机枪连,他们那个喇叭响彻几个山头,广播里不时传来共和国成立大会的声音,人潮澎湃、欢呼浪高,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今天是真正站起来了。我小孩的感情没有大人的丰富,从听到大会一宣布开始,万老就落了泪。那时我正提着一壶开水走进门里,万老立正站在那里,桌子上那个日本“戏盒子”(收音机)开始奏起了庄严的国歌,受传统教育的影响,国歌播放时要原地立正,我提着这个大铁壶就站在门里。

 

我是个小孩,心里感觉不到辛酸。虽然从小受苦,两岁死了父亲,我们兄弟俩都是靠奶奶和母亲两个寡妇拉扯起来的,没吃过饱饭,没穿过暖衣,我们的早点就是茶馆大筛子里的废茶叶捏的茶叶团子。今天我成了主人,回到家里给奶奶、妈妈、弟弟和邻居的大爷大娘和孩子们大讲“共产主义”、“各尽所能,各取所需”。虽然扯上一些“要面包有面包,要粽子有粽子”的乌托邦,但是这个“忠”字成了我一生不可忘记的信条。

 

我不能忘记的是,解放济南时一位解放军拿着手榴弹大喝一声:“有没有国民党?交枪不杀!”回头和和气气地对我奶奶讲,“我们是解放军,是毛主席的队伍,是咱们穷人的队伍……”他出门又投向战火……

 

第二天,另一位解放军过家来,对我奶奶讲:“这个条子是十斤黄豆,就在隔壁济南师范,去领吧!”饿了七八天的我们都有些傻楞楞的,我奶奶悟过来,趴在地上给解放军嗑了一个响头。

 

人不可忘本,过河也不可拆桥,我今天已经是解放军了,穷人不能忘了毛主席和共产党!

 

国歌放完了,我一下子回到现实,我的腿烫起一大片血泡,万老跑过来迅速指挥别人快拿药来,我疼得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,心里还在想:刚才我怎么不疼呢!

 

远处响起了隆隆的礼炮声……

 

第二年三月,我正式加入了三野二十四军。